川南

【明日方舟4周年贺文·莱茵生命】MOBIUROBOROS 莫比乌斯衔尾蛇（10）

10. A Starry Abyss 深渊星汉（下）

塞雷娅是一路打到总辖办公室的。

那片区域近一年才竣工，与塞雷娅记忆中的大相径庭。如若不是缪尔赛思给她的地图，她一定会在混乱的战斗中迷失方向。

为了给赫默制造一个机会，塞雷娅亲手拉响了警报，将大量防卫科人员引到自己这边。她没有细数打倒了多少人，但可以肯定，比起自己在时，防卫科的人数更多，装备也更精良。

此刻塞雷娅面前唯一还能说话的，是现任防卫科主任。他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，上了年纪的菲林吃了瓦伊凡的一记膝击后，感觉自己的胯骨一定是被撞裂了。

“不愧是……总辖常提到的，无可替代的防卫科前主任。”即便现任主任是战斗经验丰富的退役老兵，撑到最后也已是极限了。

“委屈您了，前辈。”刚刚的战斗让塞雷娅心生敬意，她由衷地对这位被当作替代品却也得不到尊重的老兵惋惜。

塞雷娅按了按发痛的肋部，指尖染上一丝鲜红。对手的全力一击竟然穿透了钙质化的防御，像是是改良过的“波骇”。如果它已经被下放用在防卫科的武器上，只能证明一点：克丽斯腾手上有了更强的玩物。

“我可以休息了。”菲林抬头望向墙角那座玻璃罩裂成蛛网状的辉光钟，“接下来你只需要面对总辖了。”

塞雷娅没能品出这番话有什么深意，她摘下菲林的主任工卡，从他身边跨过。

刷开那扇门，塞雷娅看见的是自己从未料想过的景象，不，应该说是景色。

门在她身后关上，把聒噪警报与刺目的红光挡在外面。那根本不算是一间房间。当房中人展望面前的一切时，如身处一片寰宇。深邃的黑暗中密布星星点点的微光，缓缓地在虚空中漫游，光点们汇入不远处的光晕，又从光晕边缘分离、散播至黑暗的每个角落。

塞雷娅由金属站台向前迈步，脚尖像点在一汪水潭之上。她感到周身被柔和的力场包裹，这种感觉令人放松乃至沉沦，血战之后狂飙的激素也被彻底安抚下来。

塞雷娅微闭双眼整理思绪，但她居然不愿再睁开，她想是不是可以就这样小憩片刻，暂时放弃思考，放弃斗争。

唤醒塞雷娅的，是克丽斯腾的声音：“你看，这就是蛊惑人心的力量，星空的力量。身处其中你会发现肉体与心灵的渺小，大地上的一切生命都是宇宙感受自身手段罢了①。”

克丽斯腾的身影由光晕中显现，如玉璧之上的浮雕。她及腰的发丝在空中逸散开来，与星光裹缠，如梦似幻。

“这儿是莱茵生命翻修最后落成的地方，名字还没想好。它就是真实的星空，完整地复刻了实验飞行器拍下的画面。你不是第一位体验它的客人，反倒是军方的人捷足先登，好遗憾。”

塞雷娅压住飘起的衣襟，她在思考微重力环境下如何战斗。她愈发看不懂克丽斯腾，读不懂她快要克制不住的喜形于色。

“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。你和军方的那些家伙完全不同，他们看到这些，眼里只有欲望，你则是好奇，对未知事物的好奇。你我应当并肩，回来吧塞雷娅。”克丽斯腾对塞雷娅伸出手，就像多年前她们在露台共赏星空时一样。

塞雷娅也抬起手，但这次她没有将之与克丽斯腾的手握在一起，而是挥开了它。

“特里蒙外面正在有人因你而死，你却在这里炫耀用他们的白骨堆砌的奇观？是因为签下计划的笔不重，所以你认为生命也太轻了。”塞雷娅摘下手套，露出突破体表的源石结晶，“你坐在办公室，双眼仰望天空，从未踏足过深渊。今天我请你正视这些苦痛，如果是我，以感染者的名义，请求你停下那个计划，你会答应吗？”

克丽斯腾的脸上闪过不忍，但只有一瞬而已。时过境迁，凝视星空的自己已勉力窥探到星空的一角，而提醒人注意脚下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瓦伊凡，却坠入了深渊。

“哪个计划，‘干火计划’吗？我不答应的喔。”克丽斯腾颇为轻松地笑了笑，“怎么说这都是多年以来我第一次亲自与结构科合作的项目，如帕尔维斯所说它虽然不够完美，但罕见地能够一石三鸟。”

“一石三鸟……帕尔维斯，新药和重启炎魔；军方，气象武器；你，足够的制造实验火箭的资金。”塞雷娅将一切串联了起来，“所以那些人命只是你们的沉没成本对吧。”

望着满脸阴云的塞雷娅，克丽斯腾回忆起三年前她不由分说挥来的拳头：“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揍我一顿呢，但不论如何这就是我的答案。”

“‘揍你一顿’太简单了，简单得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结果，如同那天我简单地转身走开，简单地带走伊芙利特。”

塞雷娅重新戴上手套整理好战衣，短短的几秒时间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
“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倒在这片大地上。如果只有死亡可以使你停下脚步，那么我会杀死你；如果必要，我亦会毁掉莱茵生命。”

“唔，这样……”克丽斯腾的微笑从未消失，“从对话的开始，我就一直在等待你的拳头啊。”

钙质化结晶在塞雷娅的拳锋生长，第一击她未用全力，而是在试探克丽斯腾周围是否有类似波骇屏障的防御措施。

意料之外，克丽斯腾没有任何阻挡的意味，她几乎毫不动摇地迎接了这一拳。

塞雷娅如同击中幻影，她确认拳头接收到了克丽斯腾身体的触感，但没有任何反作用力回馈给她的手臂。

“塞雷娅，为情感抛弃理智无法帮你走向胜利。”克丽斯腾轻轻滑动手指，随后道出的话一语双关，“你了解自己所处的位置吗？你离天空仅有一步之遥，却贪恋病入膏肓大地，结局便是无意义的牺牲。”

空间的重力被增强的一刹那，塞雷娅的身体猛地下坠，身侧急速划的星光令人眼花缭乱，反应不及。她重重摔落在地，背后刚刚结成的钙质化缓冲仅仅使她免于骨折。

“咳……”塞雷娅肋部的伤口被她用源石技艺封住止血，这一摔大概又再次裂开，疼得钻心。

早有准备的克丽斯腾落地称不上轻盈，但配合早已装备在身上的悬浮装置，完全不像塞雷娅那般狼狈。

塞雷娅推测，房间内的所有星光都是全息虚影，以某种规律为克丽斯腾指示力的方向，同时接收她手势控制的信号。超重状态下的地面带给塞雷娅实感，既然一切皆虚，那只有实实在在可以操控的东西才是翻盘的关键。她撑起身体以掌抱拳，揉出大量带有源石成分的珐琅质尘屑：“呵，只是这样而已吗？既然你这一下没能杀我，我就要还击了，别眨眼。”

“停下吧塞雷娅。第一次坠落只是警告，当你飞起来，最危险的可不是坠落。”克丽斯腾手指翻起，重力瞬变，二人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所有依凭。

腰上的悬浮装置帮克丽斯腾保住了重心，但塞雷娅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甩飞，她试图利用机会探明穹顶的所在，但克丽斯腾剥夺了这个机会。

力如达摩克里斯之剑般再度落下，只有零点零几秒的反应时间，但塞雷娅已经触碰到了因惯性而短暂悬浮的珐琅质流沙。

青金色的高密度结晶忽然凝集在塞雷娅脚踝一侧，借助这块沉重的“石”，她的身体迅速转向，像钟摆亦如弹弓，向克丽斯腾砸去。

“‘停下’，你很早就对我说过了。”塞雷娅见机环抱住克丽斯腾的腰，一把扯下悬浮稳定器，带着她一同撞向侧方，“你说得对，飞行时最危险的不是坠落，是迷失。”

克丽斯腾被塞雷娅扼住咽喉，她意图动手重掌重力，却被愤怒的瓦伊凡识破，擒住手腕折断了腕骨。

她们在人造的星光中旋转，跳着一支诡异血腥的舞蹈。克丽斯腾被塞雷娅压制着撞击到地面，两人被一层薄薄的钙质化结晶固定在此，在空间归零至微重力状态后也没再漂浮起来。

塞雷娅制造出的尘屑缓缓升起，混乱的光源被漫天晶莹衍射成柔光，围绕在她们周身。

“真美啊……”克丽斯腾赞叹，她的瞳仁映着塞雷娅背后的光，“如果你真的想杀了我，动手吧，死在此时此地也不算太遗憾。”

塞雷娅摸得到克丽斯腾的喉骨，她只要动一动手指，一场风波便会平息。然而，另一场混乱会不会就此开始？无数类似的故事在这片大地循环往复，三年前与三年后没有区别，他们走在一条无止无休，终点亦为起点的路上，直至死亡。

“你为什么犹豫？”克丽斯腾用没受伤的手揽住塞雷娅的肩膀，这或许是她们此生最后的拥抱。

“……”塞雷娅的手颤抖着。

“这是……最后的机会。”克丽斯腾努力抬起头，附在塞雷娅耳边轻声道。

一阵轻微的碎裂声，接着是禁锢的动摇而后彻底崩解。一阵无力感狠狠击中了塞雷娅，她眼看着受伤的克丽斯腾忍着断骨剧痛从她手下挣脱。

“把新药大幅度提纯，可以短期抑制源石技艺，同时麻痹感染者。这些钙质化的碎屑，很快就会消失。而你……”克丽斯腾没再说下去，一滴悬浮在空中的血落在她的脸颊。

克丽斯腾的身体向后顿挫半步，险些没有站稳。她丢掉那支粉末注射器，扶着折断的右腕去找通讯器。

“我是克丽斯腾·莱特。总辖办公室需要医疗支援，紧急。”

 

TBC

注：

①改写卡尔·萨根的名言“人类是宇宙体验自身的方式。”

生病了，燃起来到38度多，差点忘了发。